佛罗伦萨的乌菲齐博物馆有着“文艺复兴艺术宝库”之称,3 月11 日,其馆藏在中国的首次大规模展览“乌菲齐博物馆珍藏展:15世纪—20 世纪”在上海博物馆正式开幕。包括文艺复兴早期佛罗伦萨画派大师波提切利、文艺复兴盛期威尼斯画派大师提香和丁托列托的画作在内的82 幅绘画珍品,将在上海一直停留到6 月6 日。
1492 年,中国在世界上的领先地位正处于最后的巅峰,这一年如同黄仁宇笔下的万历十五年一样,并无大事发生;但在地球彼侧,西班牙人乘船到达了他们误以为的亚洲,随后而来的佛罗伦萨人阿梅里戈·韦斯普奇—他命中注定要以自己的名字去为一块新大陆命名—写信给委托他为自己的商行服务的雇主,断定:这里不是亚洲,而是“新大陆”。他的雇主就是洛伦佐·迪·皮耶尔弗朗切斯科·德·美第奇,史称“豪华者洛伦佐”。在他的领导下,佛罗伦萨进入了绚烂的黄金时代,然而他未曾来得及收到关于“新大陆”的消息。
1492 年, 达· 芬奇40 岁, 米开朗琪罗17 岁, 拉斐尔9 岁;人们最热衷于谈论的画家是布鲁内莱斯基(Brunelleschi)、多米尼哥·季兰达(Domenico Ghirlandaio),有时也讨论琴尼尼(Cennino Cennini)的《工匠手册》;而波提切利正如日中天,贵为洛伦佐的座上宾。那年春天, “豪华者洛伦佐”因胃病骤然辞世,佛罗伦萨迅速由瑰丽光芒坠入风尘。
多明我会修道士萨伏纳罗拉掌管了佛罗伦萨,使极端主义的“葬送奢侈与虚荣之火”形成燎原之势,从早先在巴黎和阿图瓦爆发的仅限于焚毁纸牌、骰子、头饰等“世俗享乐之物”的骚乱,发展成为1497 年那场艺术史上无可挽回的灾难,许多文艺复兴时期的杰作因此永远消失。时乖运蹇、老无所依,使得波提切利为萨伏纳罗拉的布道所蛊惑,亲手把自己多幅晚期作品扔进火里。1498 年,被开除教籍的萨伏纳罗拉在当初点燃“虚荣之火”的地方被处以火刑。他死后不久,美第奇家族再次掌权。
然而波提切利没能重拾往日荣光,他声名不再,贫困潦倒,死于1510 年。1500-1510 年间,波提切利画了一幅《三博士来朝》,那是他最后一件作品。也许在他孤苦的晚年里,他会回想起,在他30 岁的好年月,另一幅《三博士来朝》为他在整个欧洲赢得了声誉,因此被教皇召唤到罗马,为西斯廷教堂作壁画。
画最后一幅画时的波提切利作何感想?
500 年过去,那种叵测的心情似乎就封存在我眼前一只巨大的绿色木箱里,它来自佛罗伦萨,来自乌菲齐博物馆;木箱里套着木箱,有三层,工作人员用电动起子将螺丝逐个旋出来,取走包裹着它的柔韧的保护材料。现在这个空间已经做好准备,温度在20-25℃之间,比它原先所在的环境稍稍暖和了一点儿,相对湿度在 50- 60% 之间,没有自然光照,远离照明和热源。波提切利的最后一次沉思在此被开启,挂到了上海博物馆的墙上:耶稣诞生,东方三博士前来朝拜,比起年轻时那幅同样题材的画,背景开阔许多,人物比例变小,数量多了许多。在明亮的天空下,广阔的丘陵地带渐渐消失于远方的地平线上。其间可瞥见巨大的、防御坚固的耶路撒冷城墙。形形色色的人从四面八方奔走而至、络绎不绝,云集在三位圣贤之士的周围,一同朝拜为拯救世界而降生的圣婴。
这是一幅画在木板上的蛋彩画。陪它从意大利来到上海、负责全程组织此次展览活动的意大利佛罗伦萨Contemporanea Progetti Srl 公司总裁帕翠莎·佩德罗格兰德女士(PatriziaPietrogrande)说,这幅画是波提切利少有的多人物作品,由于一些未知的原因,波提切利未能真正完成此画的着色,可能至18 世纪时,才被他人沿袭着这位15 世纪伟大画家的创意和构思,添加了部分色彩;画中朝圣者的形象皆为美第奇家族成员。
上博教育部副主任陈曾路老师告诉我,右边那个身披青色绒服、手持白刃的人,就是波提切利本人。
整个春天,乌菲齐博物馆的82 件藏品都会在上海博物馆展出。展品跨越5 个世纪、出自50 多位画家之手。
乌菲齐博物馆位于意大利佛罗伦萨市的乌菲齐宫内,这座有着400 多年历史的建筑物,最初是按美第奇家族的柯西摩一世旨意建造的,用来作为佛罗伦萨公国政务厅办公室,“乌菲齐”在意大利语中便是“办公室”的意思。美第奇家族统治佛罗伦萨近3 个世纪,一直有爱好、扶植和保护文化艺术的优良传统,这个名字在马萨乔、多纳太罗、波提切利、达·芬奇、拉斐尔、米开朗基罗、提香、曼坦尼亚等文艺复兴巨匠的身后闪耀光芒。
从1581 年开始,乌菲齐便公开展出美第奇家族的众多艺术收藏,促使佛罗伦萨成为意大利文艺复兴的重地。美第奇家族的艺术收藏由柯西摩·伊尔·维奇欧首开先河,把收藏品作为教育手段而公开的人文主义构想则肇始于洛伦佐,他将家族收藏的古代及当代艺术品公开展示,供年轻艺术家学习、研究。乌菲齐是“画廊”(Gallerie)这一展出形式在意大利的最初范例,也是近代意义上的美术馆的最初典范。时至今日,这些跨越时空而来的艺术珍品再度激起我们对那光辉璀璨时代的无限神往。更重要的是,当我们人人都能轻易说出“文艺复兴”一词之时,或许更应认真思索何为“文艺复兴”,使天才之花蓬勃怒放、为人类文明谱写骄傲、叫人真正生而为人的,是怎样一个天地,而我们每一个人,在此刻的位置上,又当如何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