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的书法
大概每一位有所成的人,年轻时难免有几句“豪言壮语”。沈从文青少年时期的“豪言壮语”是:“胜过钟王,压倒曾李”。因为在他当时的眼里,书法领域里的一流人物,远的是钟繇王羲之,近的是曾农髯和李梅庵。他在“自传”中写道:“我以为只要赶过了他们,一定就可‘独霸一世’了。”
在上世纪30年代的一批文人作家中,沈从文大概可以称得上是半个书法家了。他擅长楷书、章草及行草,精于书画及文博鉴赏,还专门撰有评论古今书法的文章,对宋四家、近代文人名家的书法都发表了颇为独到的见解。不过和许多名家相比,沈从文只能算是个从没进过什么洋学堂的“乡下人”(他经常以此自称)。在家乡凤凰他只念过几年私塾,17岁起便从军随当地土著部队流徙于湘、川、黔边境与沅水流域一带,但由于他能写一手不错的恭楷,故留在了一位颇有学问又爱好古玩书画的统领官身边,当了书记员。这位治军与治学都非常严谨的统领官给青年的沈从文带来很大的影响,在他那里,除了抄写公文外,沈从文为了替他的一些古董编目登记,所以有机会接触了“百来轴自宋及明清的旧画,与几十件铜器及古瓷,还有十来箱书籍,一大批碑帖……”
尽管沈从文在部队的薪饷是每月9元,但他却宁愿节衣缩食,而将钱投资在大批书法碑帖的购置上。即便在沅江流域和川东漂泊途中,6元钱的《云麾碑》、5元钱的褚遂良的《圣教序》、2元钱的《兰亭序》以及五块钱的虞世南的《夫子庙堂碑》……都是他随身携带的行李,“我有时回到部中,坐在用公文纸裱糊的桌面上,发奋去写小楷字,一写就是半天……”
我们现在欣赏沈从文的书法,尤其是他的章草和小楷,可以明显感觉到,其线条沉稳含蓄,其风格俊雅温厚,可谓一横一撇,法度自在笔墨之间。若苛求,那么他的书法则略有拘谨之态,草书尤甚之,秀气有余而笔力不足。或许,这和沈从文的个性气质有关联,沈从文虽然算是个行伍出身,笔下文字也写得多姿多采,但他的外表显露却非常斯文,细声细气且不擅言辞。据说他第一次上讲台面对底下黑压压的一大片学生,大为窘迫,红着脸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在黑板上写“我是沈从文,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