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端《清明上河图》登录上海博物馆时,呈现出两万多人挤满展厅的盛况;一个月内,法国印象派绘画珍品展观众总量突破25万人次;敦煌艺术大展逾60万人次的参观量,创下中国美术馆建馆以来的最高纪录……这一连串数字,折射出的是民众对于视觉美感的极度渴求。但当特展、大展落幕之时,展厅中作品和工作人员面面
相觑的情景,又不禁令人感到艺术的萧条和审美的失落。对比之下不难发现,长期基本陈列的乏味与缺位乃是当下一些门庭冷落的美术馆共同的软肋。
美术馆≠陈列馆
据了解,在国内某知名美术馆每年举办的展览中,有一部分时间和场馆进行以该地域各美术门类发展状况及历史梳理为内容的基本馆藏展示;另外是和兄弟场馆、国内艺术机构共同举办的巡回展,规模较大,展期较长;三是和世界一些美术馆共同举办的展览,影响力和宣传力度都较大。据该馆调研分析,最能吸引参观者的当属后两者,基本展览的观展人群则相对较少。而这种现象并不是个案,在很多美术馆中基本陈列大都在展期空闲间隙举办,成为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如此看来,和短期的大展、外展相比,基本展陈往往缺少看点、媒体关注度不高,对于观众的吸引力也可见一斑。
然而,在基本展陈因乏味导致缺少观众共鸣的同时,美术馆却普遍表现出临时展览过多,长期基本陈列缺位的现象——以短期的临时性展览来支撑运营,展览组织、策划工作相对简单,试图深入探讨艺术和学术层面的展览活动鲜有出现,这更加直接导致了大展时热闹、平日里冷淡的情况。
的确,在全国美术馆事业大发展的今天,各地美术馆建设的热潮使得全国美术馆在数量上、规模上都已具备了一定基础,展览活动也呈现出十分活跃的状态。文化的繁荣和创作的兴旺,使得一些美术机构和画家们急需办展场所和空间,客观上挤压了长期展览的时间和空间。但很多业界专家认为,美术馆并不等于陈列馆、展览馆,创作的繁荣也不应成为阻碍基本陈列发展的绊脚石。
国际上很多重要美术馆都将基本陈列视为最基础性的要求,中国的美术馆在这方面显然存在不足。中国美协主席靳尚谊说,长期陈列对于美术馆来说十分重要,固定藏品象征着一个美术馆的整体馆藏水平和学术水平,像国外的重量级美术馆、博物馆,比如卢浮宫、大都会、英国国家画廊等,都通过基本展陈来吸引全世界的观众,并以此提升和保持了自己的口碑。
应当看到,临时展览创造的轰动效应毕竟只有一时,而长期基本展陈才是维系一个美术馆长久生存和发展的基石所在。对此,北京画院院长王明明表示,作为收藏、研究、展示、普及教育的公益性美术事业机构,美术馆应该把收藏的艺术品有计划、有步骤地向公众展示,并且是长期的相对固定的展示,以达到宣传、展示一个地区、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美术历史发展最高水平的目的,这才有利于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发扬,有利于培养公众高品位的欣赏眼光。
基本展陈多方受限
展览必须要有研究作为依托,而基本陈列则必须要有收藏作为根本,丰富的高精藏品、科学的办展思路、精准的学术定位,是成功的基本陈列缺一不可的必备要素。但现有的一些基本陈列却给人以看后不过瘾的感觉,广东美术馆馆长王璜生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藏品的积累达不到要求。他说,基本陈列需要有非常精彩的作品呈现,如观众在展览中获得不了丰富的知识性、观赏性,参观一两次也就没有兴趣了,导致观展人数不断减少。
就目前状况来说,中国美术馆、上海美术馆等国内大馆的收藏相对丰富,并且基本能形成自己的馆藏特色。相比之下,其他地方的一些美术馆还不能形成自己的收藏体系。当然,这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问题——资金,各地区对美术作品收集的投资力度存在着差异。美术评论家邵大箴说,缺少长期陈列的主要原因在于财力问题,这就会链生出展览策划、运营思路的误区,很多美术馆由于需要通过为其它机构和个人举办短期的展览来吸引观众、增加收入,忽视基本展陈,补充馆藏资源就更加无从谈起,从而形成了恶性循环。
“据报载,某馆藏有书画作品达十几万件之多,而建国至今50多年展出总数不到15%。”画家何水法则从另一角度分析了基本展陈精品乏力的原因:因陈列设施或考虑到作品的安全因素,很多历代名家的作品真迹无法被列入长期陈列,最多也只是在重要的时候拿出来展示一下。
很多美术馆不热衷搞基本展陈的原因还有场地问题。中国一些美术馆,尤其是地方上的小馆,展示面积十分有限,如果拿出一部分展厅作基本陈列,那么可供流动性展览的面积必然要减少。拿广东美术馆来说,展览面积只有五六千平方米,如果拿出3000平方米作为基本陈列,剩下的空间就非常有限了,只能开设专题展览以作弥补。而上海美术馆副馆长张晴考虑到展览空间后表示,目前该馆开设三五年的长期陈列还很难做到。此外,中国缺乏国外的画廊展示制度,进入美术馆的画家和作品不像国外那样要经过严格筛选,出现很多个展排队等候的现象,也使得美术馆的展厅变得愈加紧张。
长期陈列并非“长期”展览
当然,这些原因中既有历史问题,也有体制问题,更有经营管理问题,都需要美术馆在发展中逐步去克服和解决。鉴于当前一些经营者对美术馆所扮演的社会职能认识不足,对美术馆建设缺乏必要思考的情况,王明明认为,国家文化主管部门应从政策层面对美术馆从建筑设计到功能定位,尤其是对长期陈列展览的展示规范制定比较全面的规定和指导,并建立综合的评价标准。
鉴于时间、场地的限制,美术馆能够在自身馆藏允许下策划具有特色的长期精品展览,使之成为“主打牌”,也是一些专家所期待的。邵大箴说,各级美术馆加强基本展陈,特色是非常重要的。正在策划的北京市美术馆就会以北京美术史为展览脉络,沪、粤、川以及西北地区的美术馆也可以通过梳理自己地区的美术史特色来加强这一方面,或者专门就某一个画种、某一种风格来进行长期展示。还有的专家表示,美术馆可以一年策划几次馆内精品“长期”展览,以两三个月为一个周期,这样既能让观众感受到中华文化之美,同时对创作者也具有指导意义。
关注并策划组织长期展览更为深刻的意义则在于,相比一些热闹的外展,基本陈列的效果会更加实在,因为它对于公众美术教育和少年儿童美术启蒙的作用不容忽视,同时让美术教育的服务项目成为基本展陈的配套活动乃至品牌,体现美术馆的学术性、公益性,这也是美术馆的真正使命所在,但在这方面无论是美术界还是教育界的观念都还比较淡薄。对此,王璜生说,到美术馆参观的专业人员和外来游客毕竟有限,就社会层面而言,基本展陈应与美术教育挂钩,成为学生美育的第二课堂,这才是基本陈列存在具有的更大意义。“如果美术馆的长期陈列得到真正加强和落实,不仅会使美术馆回归其承担的公益性社会职能,重要的是,在这其中,中国传统与现代的优秀美术作品将不再被藏之高阁,使之有机会、有场所呈现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