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７年间，他的足迹留在欧洲数国１４０家博物馆，偷走２３９件艺术品，其中不乏绝世精品。据估算，他偷窃的文物价值高达１０亿欧元。其犯罪行踪之广、行窃数额之高举世罕见。本月７日，法国对这桩一度轰动世界的案件进行宣判，判处“世纪文物大盗”布雷特维耶塞３年监禁—

1月6日，特凡讷·布雷特维耶塞出现在法庭上。由于他温文尔雅的外表，各国媒体送给他一个“绅士大盗”的外号。

2002年5月16日，在罗讷河—莱茵河运河，配备有金属探测器的法国军方工程队正在搜寻被布雷特维耶塞母亲遗弃的艺术品。

弗朗索瓦·布歇《沉睡的牧羊人》

从1995年开始,特凡讷·布雷特维耶塞几乎每周都要带着自己的女友去博物馆“参观”。他们的足迹遍布欧洲多个小型博物馆。当然,布雷特维耶塞在离开博物馆时,也总不忘“顺”回一两件自己中意的艺术品。一般,他会先到博物馆里侦查一番,等到周围没人的时候再下手。女友的责任是在不远处放风。

1995年至2001年间,布雷特维耶塞在奥地利、比利时、丹麦、法国、德国、荷兰和瑞士等欧洲国家的140家博物馆大“偷”出手,或装进帆布包,或藏在衣服下面,包括油画、雕像、织锦、银器、高脚杯、象牙雕刻以及书籍等在内的239件珍贵艺术品就这样被他带走。

他所盗的文物中,包括多件16世纪至17世纪的珍贵艺术作品,其中许多是大师级的绝世精品。据估算,他偷窃的文物总价值高达10亿欧元。布雷特维耶塞犯罪行踪之广、行窃数额之高实属罕见,震惊世界,因此被人们称为“世纪文物大盗”。

本月6日,法国东北部城市斯特拉斯堡开始审理这起文物大案。布雷特维耶塞受到偷盗文物罪和毁坏文物罪起诉。

检方根据已掌握的确凿证据,指控他盗走法国博物馆大约23件文物,还有在丹麦盗窃两件文物和在奥地利盗窃1件。审判于7日结束,布雷特维耶塞被判3年监禁。

为擦指纹落入法网

布雷特维耶塞现年33岁,来自法国东北部阿尔萨斯地区的一个富裕家庭,曾是法国一家旅馆的服务生。据介绍,布雷特维耶塞拥有旅游专业的学历文凭,他还曾在斯特拉斯堡大学进修一年,专门研习艺术史。

从1995年起,他频频作案,窃得数百珍品,其中不乏彼得·布鲁格尔、华托、丢勒这样的大师作品。

2001年11月18日下午,布雷特维耶塞“光顾”了瑞士一座名为理查德·瓦格纳的博物馆。当时,连同布雷特维耶塞一起算,馆里也只有三位参观者。布雷特维耶塞驾轻就熟地偷走了一个古老的瑞士狩猎号角。

两天后,布雷特维耶塞又回到同一家博物馆,准备将自己行窃时不慎留下的指纹擦拭掉。他还是穿着黑色的外套和风衣,看上去有点鬼鬼祟祟。他的出现引起了一位正在附近遛弯儿的老人的注意。

老人马上把情况告诉了博物馆馆长。馆长一眼就认出布雷特维耶塞正是文物失窃当天的三位参观者之一,并通知了警察。布雷特维耶塞就此落网了。

罪行堪载世界纪录

2002年2月起,布雷特维耶塞开始接受瑞士警方的审讯,起初警方还怀疑布雷特维耶塞偷盗的东西并不多,别的警官在审讯中也没有得到更多的线索。后来,对布雷特维耶塞的审讯工作被移交到亚历山大警官手中。

亚历山大警官对艺术品盗窃案的审讯有很丰富的经验。在布雷特维耶塞被逮捕之前,亚历山大就开始研究这名文物大盗了。当时,亚历山大得到了一张来自监控摄像头的照片,照片上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就是被疑曾在多家博物馆偷盗银器的人。

“我找过很多银器商人,他们都说没见过失窃的文物,由此我意识到,那人是为自己的兴趣而偷。”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跟他谈收藏。我发现他对于艺术品收藏了解很多。大约10天后,我们开始彼此熟悉,我开始询问他失窃文物的事情。他谈到了偷银器的事,但没有提及油画。”亚历山大说,“我们一次次交谈,他渐渐承认他还偷了50或者60幅油画。最终,他把所有的偷盗行为和盘托出。”

在亚历山大警官面前,布雷特维耶塞承认在奥地利、比利时、丹麦、法国、德国、荷兰以及瑞士都有过盗窃行为,共盗取239件艺术品。

法国打击非法文物交易工作办公室负责人伯纳德·达尔蒂说:“我觉得布雷特维耶塞先生的所作所为会载入世界纪录。”

警察迟到3个星期

在瑞士落网之后,布雷特维耶塞交代说,他将盗窃来的名画和艺术品藏在家中的卧室里。他和母亲住在位于法国、德国边界附近的小城。

瑞士警方马上通知了法国同行,要求合作去搜查布雷特维耶塞的家,至少应该找到失窃的号角。但据有关人士称,法国警方在过了3个星期之后,才答应了瑞士警方的要求。最终,当两国警察进入布雷特维耶塞家的时候,他们已经什么也找不到了。

邻居对警方说:“那座房子倒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树把窗户都盖住了,从外面什么都看不见。那家的人进进出出都只走后门。5年里,我从没跟他们问过好,他们在附近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布雷特维耶塞的母亲说,她已经把号角扔到莱茵河里了。潜水员在河里找到了系在号角上的皮带,但没有找到号角。

又过了几天,一对老人在距离布雷特维耶塞家60英里的罗讷河-莱茵河运河河道里发现了号角。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潜水员在附近的河域里连续发现了109件艺术品。但没有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也没人把它们跟布雷特维耶塞联系起来。

直到一名来自斯特拉斯堡的律师见到了那些文物,才把此消息通知了检察官。2002年1月底,丢失文物的博物馆陆续开始辨认文物。

母亲泄愤毒手毁宝

布雷特维耶塞落网之前,如果邻居们有机会看见他的起居室和卧室,那他们将看到摆得满满当当的画作、宗教雕塑、瓷盘、银器。但是,这些东西被布雷特维耶塞的母亲通通毁掉了。

布雷特维耶塞在瑞士被抓之后,他的女友克兰克洛丝马上将消息告诉给布雷特维耶塞的母亲米雷耶·布雷特维耶塞。据说,这位50多岁的母亲又气又怕,竟然跑到儿子的卧室对文物痛下毒手,许多珍贵的文物遭到破坏。

2002年5月,亚历山大警官到法国对布雷特维耶塞的母亲及女友进行了审讯。米雷耶·布雷特维耶塞的交代令警方目瞪口呆。她说,她把那些“污七八糟的小玩意儿”都丢到了罗讷河-莱茵河运河里。

不过,途中经过一片小树林,她将几件宗教雕塑留在了那里,因为她不忍心把它们也丢到河里去。回到家后,她将剩下的60幅左右的画作一件一件地毁掉。米雷耶说,她要毁掉儿子最心爱的东西来“惩罚”他对自己所造成的伤害。

警方起初怎么也不相信这种天方夜谭式的说法,以为她是在说谎编故事。但在有游客反映在那条运河上发现了漂浮的残缺名画后,警方这才不得不相信这个母亲竟真地做出了一件堪称欧洲乃至全球最愚蠢的事情—毁掉了这些价值连城的名画和艺术品。据报道,米雷耶毁坏文物使用的居然是斧头。

法国随后派遣军方工程队来到罗讷河-莱茵河运河,希望能够找到更多的失窃文物,但没有太大的收获。此前警方已经找到的百余件艺术品大部分都已破损,被送到一家博物馆进行修复。

牢内试图悬梁自尽

布雷特维耶塞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会有此举。当警方询问其母亲和女友是否已经把文物毁掉时,他还笑着说:“不会的。她们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布雷特维耶塞说,他本来是打算有朝一日把这些文物完璧归赵的,他对自己母亲毁坏了很多艺术品感到非常难过。

2003年2月,瑞士法院以偷盗瑞士69件文物的罪名判处布雷特维耶塞4年监禁。在瑞士监狱中服刑时,布雷特维耶塞也不忘关心“文物的安全”。他致信自己曾经行窃过的瑞士博物馆,提出防盗建议。他说,那些“心不在焉的警卫”,“要么不在岗位,要么昏昏入睡”,这正是博物馆安全防范的疏忽之处。

2004年7月,瑞士把布雷特维耶塞引渡至法国。本月7日,法国法庭对这起惊天文物大案做出判决。

据监狱官员透露,布雷特维耶塞6日参加庭审听证会后情绪波动较大,显得顾虑重重。当晚,他试图在牢房内悬梁自尽,幸亏狱友及时拉响警报。

法国检察官安·保利还以隐匿罪证和毁坏文物的双重指控,要求法庭判处布雷特维耶塞的母亲米雷耶5年监禁。

此外,由于在布雷特维耶塞行窃中曾为其把风、而且涉嫌分赃和进行非法文物买卖,检察官还要求判处布雷特维耶塞的前女友克兰克洛丝1年监禁。

偷窃只为艺术狂热

尽管布雷特维耶塞对自己偷盗文物的行为供认不讳,但是他辩称,自己偷窃文物的动机不是为了从中获取利益,而是“纯粹”出于一种对艺术的“高涨的热爱之情”。他自称“艺术品收藏家”,而且“我只偷那些我感兴趣的(艺术品)”。

他的辩护律师约瑟夫·莫泽辩解说,布雷特维耶塞的作案动机并非是贪婪财产,而“确确实实纯粹是强烈的热爱(在驱使他)”。莫泽说:“他没有丝毫的贪欲。事实上,他从来没有转卖、也没有试图转卖过一件艺术品。”

亚历山大警官也说:“他是一位真正的收藏家。他在偷艺术品的时候,总是把它的文字介绍的标识牌也一起偷走。然后,他会把文字介绍的内容抄下来,再把标牌毁掉。他对每件文物都会进行研究。他非常清楚所偷的每件文物的大小尺寸、保存条件及其价格。在对那些他所偷盗的文物进行价值评估的时候,他总能给出一个与估价相对差距较小的价格。”

据亚历山大警官介绍,布雷特维耶塞的牢房里有一台小电视,每次看到有关艺术品的节目时,他会很快把电视关掉。但是,不一会儿,他又忍不住把电视打开。“布雷特维耶塞对于艺术品的狂热跟其他人对于汽车、食品、音乐的爱好一模一样。但是这种狂热把他变成一名窃贼。一开始,他还买一些艺术品,后来,他意识到自己负担不起那些想要的东西,他开始偷。他从没卖过一件偷来的东西。”

正如法官在判决书中所言:“他(布雷特维耶塞)对艺术品的爱好并非基于物欲。驱使他偷盗的动机仅仅是对艺术的爱好,而非是为了金钱。”

也许正是因此,再加上他天生温文尔雅的外表,各国媒体纷纷送给他一个“绅士大盗”的雅号。

链接 遭窃博物馆丝毫不心疼

除了盗窃案本身,特凡讷·布雷特维耶塞案件还引发了人们对其它问题的关注。那些文物失窃后,警方几乎没有接到过报案;而在法庭审讯中,丢失文物的大多数瑞士博物馆竟然拒绝出庭作证。

一般来说,失主都愿出庭作证,在法庭上讨回公道。但当法庭根据罪犯交代,向瑞士有关博物馆发出53张出庭作证的传票后,却收到30家博物馆发回的免于出庭的请求。

佐芬根博物馆馆长在给法官的信件中称,他在布雷特维耶塞招供后才发现博物馆丢失了3只价值超过9000瑞士法郎的古董手表。由于超过了挂失时间,丢失的手表已不能得到保险赔偿,因此,没必要出庭。

图恩美术馆馆长的回答是,美术馆已为丢失的一幅版画领取了2.7万瑞士法郎的保险赔偿金。苏黎世科勒画廊则表示,画廊失窃的名画被窃贼从画框中割下,画面没有受到损害,而且保险公司已赔偿了11.8万瑞士法郎。巴塞尔医药博物馆丢失了价值26万瑞士法郎的两个古药杯和一幅18世纪的油画,也得到了保险赔偿。

有的失窃博物馆负责人甚至理直气壮地表示,反正罪犯已经全部交代,没必要去法庭浪费时间。

这些博物馆的举动不仅让社会各界吃惊,也受到有关人士的强烈谴责。瑞士博物馆联合会负责人认为,这是博物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丑闻。一些博物馆的行为充分说明他们对文物保护漠不关心。

就连布雷特维耶塞的律师都表示,布雷特维耶塞母亲将许多文物损坏,甚至丢到运河里。那些掌管着民族文化遗产的博物馆至少应派人出庭,向法庭证实失窃物品的文化价值,以起到警示作用。可惜的是,大多数瑞士博物馆选择了沉默。(刘 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