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希克模式对中国艺术的评价误区的再思考
希克对中国当代油画的收藏和投资背后呈现的问题值得国人充分注意。他近来提出中国当代艺术创作与评价模式的五个问题,值得深究:
第一,希克认为:“中国艺术家的作品是否有特定的风貌?”我们马上会问,中国艺术家的什么作品是中国画作品,是中国的写意大写意,水墨还是中国的油画、装置、行为艺术以及什么?他的问题马上成为一个必须具象化的问题,就是中国的西式作品,中国西式作品中的古典油画作品或中国西式作品中的现代装置作品,或是后现代行为艺术作品,拼贴艺术作品,新历史主义作品。这种越是向西方臣服,越是完全挪用抄袭的作品越是没有中国性。我们完全可以从张强的所谓trans的书法作品看到,没有中国性,只有西方性。包括最近美国一位华裔书法家用30多个美国裸体女人进行中国书写,这种做法可能很国际化,但让中国书法的国际解读出现问题。那么,是否会有与世界主流不同的看法,我认为这当然会存在的。
第二,希克说的第二个问题是:“中国艺术家因为住在中国有另外的兴趣,另外的感知和表达方式和另外的情感”。这个“另外”,潜存的说中国不配或不需要有另外的东西,因为这是个全球化和美国化掌舵的时代,我突然想起,中国唐代的时候,按照联合国的统计,唐代中国的GDP占全世界的33%,与今天的美国占全球的百分比一样高。但我从来没有听说,当时的中东人、欧洲人完全变成唐代人的身份。在某种意义上说,表达另外的感知和情感是他们当然合法的权益。而且,今天是个男权社会,是否会让所有的女性都变成了男性。
第三,希克的问题是,“如果中西美术有差异的话,这个差异在21世纪还会继续存在吗?”我认为将来的差异在德里达、福科和拉康后继者的努力下,还会进一步加深,因为我不相信通天塔最后会造成,因为上帝让人采用不同的语言,这个通天塔最终是造不成的。
第四,希克的问题是,“在中国人自己的作品中,是否有意识采用中国模式?”这个问题是比较微妙的,如果过分采用中国模式就会成为机会主义,过分采用中国的政治模式会成为一种冒险主义,如果过分采用中国的艺术元素像张艺谋大红灯笼高高挂,就会成为投机主义。我认为关于“中国性”的问题不能是有意识和无意识,我倒很欣赏弗洛伊德无意识的呈现。
第五,希克的问题是,“关于中国性的争议是否纯属无聊的问题”。我认为在未来50年,这个问题不光是不是无聊,而是相当有聊。在我看来,艺术无国界,我们知道蒙娜丽莎的微笑代表的不是意大利人的惊喜而是人类的惊喜。蒙娜丽莎是国际性的,但达·芬奇是意大利人。《格尔尼卡》强调战争的残酷性和人类对和平的期望,所以它是国际性的,但毕加索仍然是西班牙人。对中国而言,同样如此。一个力求将其身份和文化指纹抹掉的人可能是个非身份的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可以成千上万去制造的。
当我们将希克们的“传统—现代—后现代”的谱系弄清楚以后,明白他们急切地希望中国当代绘画走美国的道路,彻底放弃中国文化和艺术元素的内在诉求。这种文化同质化的作法我认为相当不妥。今天人们选择什么,除了自己的艺术观念和艺术理念支撑自己以外,还有话语权力空间导向问题。之所以一些画家热衷于行为艺术,是因为这是一种所谓强势国际绘画语言。在这种强势话语下,中国传统艺术变成了被不断边缘化的区域语言,被后殖民主义文化边缘化的一种形象。但是,金融危机宣告美国的玫瑰色梦破碎了。这个经济霸权的梦碎了以后,暴露出美国的文化危机和生存危机。我们可以直视美国的生活方式,那就是消费主义、享乐主义和极端的个人主义。今天,其实他的经济危机表明这种生活方式本身出了问题。在20世纪的“美国梦”醒了以后,我们应该从后殖民话语和美国霸权话语误区中走出,开始重新认识和重估中国文化艺术的创作与评价机制!
因此,我提出新世纪第六种艺术生产和消费模式乃至评价模式:寻绎出亚洲美学思想和中国艺术观念、艺术创作手法、风格流派和交流方式,同时找到国际审美的共同形式,不再跟在美国后面做行为艺术和装置艺术,而是将中国文化元素提炼出来,构成新的文化艺术表达方式,将中国审美经验逐渐世界化。这种艺术生产和消费模式表明,这个世界不再由中国说了算,也不由欧洲说了算,也不由美国说了算。在美国金融危机、文化危机和生存危机中,中国应该大声地提出自己的文化战略:当今世界美学精神不应该再是一种西方丑学精神,而是整合了东西方精华以后的“大美学精神”,中国文化形象应该是一种“大文化形象”,新世纪的艺术应该是一种“大艺术形态”。只有这样对人类未来文化艺术才能有所作为,人类未来的艺术才不再是丑陋和恶心的,而是绿色生态的和美好可持续发展的。
一言以蔽之,新世纪中国艺术应该是张扬“正大气象”进而坚持“守正创新”的新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