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购压力无法想象
然而,中贸圣佳的这次拍卖却引起了非议。多位专业人士撰文认为,定向拍卖降低了《研山铭》的价值,也有碍公平。
对“国家重点珍贵文物征集专项经费”以及购买海外流失文物的质疑接踵而至。
同样在2003年,上海博物馆从美国收藏家安思远手中以450万美元购得被称为“中国书帖祖宗”的宋拓本《淳化阁帖》。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主任委员、著名书法家启功表示,这“是解放以来最重要的文物回归”。
受到文物界内部质疑的是,当初安思远从美国分两次拍得这套《淳化阁帖》时只花了30万美元,他本想用此帖交换几件故宫的玉器,未能成功后又提出交换家具等文物,结果前后耗时7年仍未成功。最后在日本人报价近千万美元的情况下,由上海市领导特批专项资金购回。
许多专家认为,从故宫繁多的同类藏品中拿出几件换回这件孤品,其代价远不到4000多万元人民币。
2006年,花费4800万元人民币,子龙鼎被带回中国。这件商周时期的青铜鼎于上世纪20年代在河南辉县出土,随即被日本山中商会买走。2002年它曾在日本露面。2004年上海博物馆的有关人员在日本企业家千石唯司家中亲眼看到此物,但协商购买未果。
一位接近“国家重点珍贵文物征集专项经费”项目的文物专家告诉记者,当负责该项目具体运作的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派人于2005年抵达日本时,公开露面后的子龙鼎价格正在攀升,几乎整个拍卖界都知道中国人想买下这件东西。
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又了解到,展出子龙鼎的日本人只是委托人,这件文物已经由香港收藏家买下。于是他们故意放出消息称放弃收购子龙鼎,并停止公开搜集子龙鼎信息。子龙鼎的价格果然开始平稳。
几个月后,当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找到这位香港收藏家时,以一个“出乎意料”的低价成交。到这时,运行了4年的“国家重点珍贵文物征集专项经费”,已从海内外带回了203件文物。
“国家重点珍贵文物征集专项经费”在2003年、2004年以征集瓷器和善本典籍为主。2005年征集了著名的龙门石窟佛首、北宋木雕观音和西周青铜器。
“回购文物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上述接近“专项经费”项目的文物专家告诉记者,以“专项经费”为例,一般由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选定一些目标,这家另称为国家文物局数据中心的机构,职责之一就是搜集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资料,建立信息数据库。它还招募了专门的文物情报与信息调查人员。
这些纳入“专项经费”视野的文物名单高度保密,在上报国家文物局后,以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该领域专业组委员为主的专家进行评估。如果有一位专家有异议,这件文物的回流计划就会被否决。
选定文物后,中国文物信息咨询中心会与收藏者接触,协商价格,最后由它或其他机构付款。
在这个过程中,香港收藏者往往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几十年来,他们对中国海外流失文物回流做了非常重要的贡献。”彭卿云说,一方面他们出资回购物品,另一方面为内地博物馆提供消息和帮助。
内地博物馆负责人的人脉也很重要。如上海博物馆之所以经常收到海外华裔捐赠,与原馆长马承源有很大关系,他的朋友圈甚至包括法国前总统希拉克。
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不过马自树认为,当初通过战争等不道德手段掠夺到海外的流失文物几经转手,现在所有人几乎都不是当初的战争获利者,而是通过正常交易购买的,在追讨时如何区分并不容易。
即使被明确认定为战争掠夺品的文物,如圆明园兽首,追讨起来也十分困难。
“事实上,几乎所有有关战争掠夺文物条约都缺少文物进口国的影子,签字国主要是我们这样的文物出口国。”曾代表中国在1995年《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上签字的马自树说,就这一条,很难从老牌帝国主义国家那里通过合法途径追讨战争掠夺品。
“确定是你抢走的,我必须要回来,而不是买回来。如果买了一件两件,其他那一两千件就没法要回来了。这是非常实际的问题。”彭卿云说,从这个角度上讲,有证据是掠夺的其实一件也不该买,特别是不能通过拍卖购买。
有一年,中国博物馆从英国引进了一个大型埃及文物展。不料后来国家文物局领导去埃及访问时,对方提出异议。“他们说,这些文物是我们的,是被英国人掠夺走的,你们这样展出就承认了他们对文物的所有权。”彭卿云很钦佩埃及人的态度。
彭卿云对于购买拍卖品比较气愤,“爱国人士的行为是值得肯定的,”他说,“不过我更愿意把钱放在国内文物的保护上”。
一些顶级拍卖行和保险公司在1991年曾成立了国际失踪艺术品记录组织,它是专门为失窃和遗失的艺术品而建立的数据库,只要交纳每件30英镑的费用就可以登记。专业人士则可以在此查询文物和艺术品来源是否合法。更重要的是,该组织的工作人员会将失窃的登记文物与国际市场上每年数十万件卖品进行对照,一旦发现就会通知文物原有者。然而,这个几乎包括世界上所有失窃珍贵艺术品的数据库中,几乎没有来自中国的登记项目。
“除了参与拍卖,我们其实有更多事情要做。”彭卿云这样告诉记者。
○摘自《瞭望东方周刊》
2009年第9期 山旭 徐妍 文 (本文来源:天天新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