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朝清供图”是我国传统绘画题材中一个应时应景的画种, 它蕴涵丰富、寓意深邃、雅俗共赏, 给节日平添了吉庆祥和的气氛。“岁朝”之意可见于《汉书·孔光传》:“岁之朝曰三朝”。后来唐颜师古注云:“岁之朝,月之朝,日之朝,故曰三朝。”岁朝即一岁之始。“岁朝”指农历正月初一,“岁之朝也”,有庆祝新的一年开始,并预报一岁平安吉庆之意。《后汉书·周磐传》就有“岁朝会集诸生, 讲论终日”的记载。“岁朝清供图”中的“清供”又称清玩, 包括金石、书画、古器、盆景等可供赏玩的文雅物品。元明之后, 又将瓷、铜、玉、石等各种古器物及花卉、果品归为清供物品。“岁朝清供图”就是将这些,尤其谐音含有吉祥之意的清供物品描绘渲染成图, 以祝贺新岁的到来, 寄托对美好生活的祝愿。而古人过年时,为美化家居环境,除了春联、剪纸、年画外,还时兴请人将岁朝图和吉祥图,挂于厅堂,以迎祥纳福,倍增喜气。”
“岁朝清供图”长期以来是宫廷和民间画家创作的题材,现存此类作品最早见于宋宫廷画家赵昌所绘的“岁朝图”,后却在清中后期江南地区成为文人画盛行的题材类型,画家们创作“岁朝图”时应景即兴,以清供之品入画,兼工带写并敷衍成诗,使之成为图文并茂的文人画。“岁朝图”也就与“四君子图”、“岁寒三友图”一样成为当时文人画的题材类型, 并逐渐形成比较固定的图式。这在扬州画派和海上画派中尤为兴盛,许多画家创作过“岁朝图”, 比较有代表性的有李鳝、赵之谦、任伯年、吴昌硕等。
吴昌硕(1844~1927) 岁朝清供图
设色纸本 立轴
1918年作
出版:
1.《吴昌硕先生遗作集》,大东书局出版,1928年7月。
2.《吴昌硕书画选》P162,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97年9月。
著录:《吴昌硕年谱》P76,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94年9月。
说明:吴璧城鉴藏。
152×80.5cm
吴昌硕的“岁朝清供图”,既符合市场需求,又不失文人雅兴、自娱自赏之意。这些画作色彩浓郁斑斓、对比强烈, 形成春意盎然、清丽袭人、热烈饱满的视觉效果;其表现手法、艺术语言质实无华、通俗晓畅,贴近民众生活;其画幅上不题那些以道心曲的诗词,而往往只以两三句吉祥语破之,用语诙谐幽默,既吉祥喜庆又趣味盎然。此巨幅《岁朝清供图》,长152cm,宽80.5cm,为吴昌硕七十六岁所作。其不仅尺幅在同类题材中难得一见,所描绘清供花果亦多达七种,皆为新春时盛开的应时花卉和果实,有水仙、天竹子、牡丹、佛手、菖蒲、荔枝与香橼,其寓意事事如意,尽随人缘,充满了喜庆吉祥的气氛。而图中天竹子、牡丹、荔枝大胆用西洋红点染,花卉的枝叶用水墨挥写,水仙、佛手钩瓣敷设的画法为中锋墨线再用色淡染,花盆花架则自以浓浓的篆籀笔意写出,铺陈高低错落,神韵生动。全图水墨醇厚,敷色古艳,一派清逸秀美、欣欣向荣的气象。
此画的画题也是与祈愿福寿康宁、富足平安有关:“神僊贵寿多子团员,岁朝清供美意延年。”长题左下侧,钤有“俊卿之印”(朱)、“仓硕”(白)两常用印,这实际是方朱白双面印,自1877年三十四岁始刻用到其终老。右下角的押角印亦爲其常用朱文印“雄甲辰”;吴昌硕生于甲辰(1844年),此印正是他于1904年又逢甲辰时所治。“雄”字既呼应了画中浑厚强雄的笔力气势,又巧妙点出了其刚正自强的个性特征。在画面的最左下角另有一方小小的鉴藏印“吴璧城”(朱),提示出此作原爲民国时上海著名收藏家吴璧城的旧藏。吴壁城室名来苏楼,与吴湖帆交谊深厚,收藏极为丰富。他曾经营古董文物店,三十年代与其兄吴宾臣频繁出入吴湖帆“梅景书屋”,吴湖帆日记中多见其名。1905年又与工艺局总办沈景臣创办山东第一家石印馆——大公石印馆。除了名家递藏,此作更是在1928年即被上海大东书局出版的《吴昌硕先生遗作集》收录,1994年被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吴昌硕年谱》著录,1997年再度出版于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吴昌硕书画选》。
在此幅《岁朝清供图》中,我们看到吴昌硕正是通过以引金石入画之法,复兴了这一传统的民俗题材,保持了文人画的绘画图式和古雅情调,亦表达出了有如“岁寒三友”等文人画相似的韵味。这种对传统文化和传统绘画美学精神的把持,使得这一时期的绘画雅俗观并不仅仅概括为“雅俗共赏”,它有着更为深层的内涵。而这正是缶翁在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上海,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文化冲突中,献于世人最传统、最民族的,但同时也是现代的、世界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