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批评家吕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何多苓在中国当代艺术史上拥有的不可替代的地位,并不是在风口浪尖的艺术之巅,相反,他从不处在潮流之中,也不去追赶潮流,正如艺术家所说的‘潮流是令人兴奋的,而艺术是永恒的’,显然,他比任何一个已成为潮流附庸或者即将成为潮流主将的人都更清楚自己要追求什么……何多苓所拥有的不可替代性恰恰在于:在这个如此自由、如此自我、如此嘈杂、如此混乱的当代艺术圈中,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忠实内心的画家—并且我们乐观地相信还有这样一批纯粹的艺术家。”
至此,何多苓又多了一个玄虚的头衔:“纯粹的艺术家”
何多苓说吕澎的记忆稍微有些出入,他当时的原话是“潮流是令人兴奋的,但艺术家是孤独的”。1990年到美国时,他给国内的朋友写信,说美国的艺术太喧嚣:“这里的中国画家,有个词是常挂在嘴上的,那就是‘Business’,不叫搞艺术,叫‘搞Business’,画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个‘Business伙伴’,即画廊老板。既是Business,效果是第一的了,所以我不知道怎地也就忘了去看他们的画。只看租多少钱的房子,开什么样的汽车,即可判断其Business成功与否。卖不卖得掉,卖多少,是这里的唯一标准、最高标准。Business这个词真是准确不过了。”何多苓很快回国,结果没过几年,国内也开始了“Business时代”。
何多苓算是四川画家里面比较安静的,不喜欢到处活动,朋友的展览也不常去捧场,作品交给本地一家画廊打理。他和刘家琨一起设计了一个工作室,在成都犀浦。工作室的线条硬朗干净,光线很有味道,许多学建筑的学生跑去参观。这个工作室现在基本闲置,他另有两处工作室,一个在机场路蓝顶艺术区,一个在三圣乡的新蓝顶。“三圣乡那边,搬进去以后基本就是养老了,我自己设计的,工作室很小,剩下的地方都是院子。到时候在里面种上花,摆上茶座,每天养养花喝喝茶……”从老帅哥何多苓嘴里说出“养老”这个词,听上去有点悲凉。
何多苓正在做一个新的系列,两张油画加上浅浮雕《偷走的孩子》形成一组作品,由K画廊拿到上海艺博会首展。他的油画设色很薄,甚至遮盖不住草稿的铅画线条,笔触缝隙还能看到画布的白底。这样的画法很见功力,因为每一笔的痕迹都留在画作的表面,出错不得。何多苓一边接受采访一边作画,身边的DVD播放着哈姆林演奏的钢琴曲。面对画布的时候他神情轻松,面对记者却不是很自在,稍微靠近一点,他都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B=外滩画报 H=何多苓
用诗意的方式表现残酷
B:最近你做了一批版画?
H:没有,那些版画不是我做的,就是把我的原作拿去,把油画印成版画。
B:现在对这种版画争议蛮多的,很多人认为复制品不算艺术。
H:我觉得这些版画跟丝网印刷有区别,一般的印刷都是完全复制,我看到的这批版画印在特殊的纸上,比起原作的色彩作了改动,有些区别。就是不知道印刷品算不算艺术品。
B:现在展出的一些浅浮雕作品是你自己做的么?
H:浮雕是别人做的,工人翻模出来是白的,我在上面涂色,只是画画而已。很多艺术家都做雕塑,但都是工业复制的,我的浮雕都是自己手工上色,还是有我自己的痕迹。一个模板最多翻两个。
B:是你自己设计的工作室?
H:是的。我在建筑上喜欢理性,比较绝对的风格,没有装饰,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功能化,不重视外表。我比较喜欢巴拉甘(Luis Barragán,墨西哥建筑师)的用光。
B:你只画油画,没尝试过装置或别的门类?
H:尝试过雕塑,很早了,80年代,纯粹为了挣钱。现在德阳还留着,是很大的城市雕塑,有几十米,上面还有我的签名。其它就没有了,没画过国画,没做过版画,只画油画。
B:现在做的这个系列跟地震有关?
H:地震的时候我也去了灾区很多趟,觉得有责任做点什么,后来看到这些孩子,就用我80年代的风格—诗歌一样的手法来体现,一种朦胧的感觉,而不是体现现实的灾区景象。正在画的这张用洛尔迦的一句诗“小男孩在寻找他的声音”做题目,左边这个小女孩的画面,标题是叶芝的诗《偷走的孩子》里反复出现的一句“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两张画和浮雕画《偷走的孩子》放在一起做一组。接下来还要做成大理石版画,在石板上面刻出来。这种比较特殊的手法有一种祭奠的意念,因为当时去灾区,从学校的废墟旁边走,很多小孩的尸体埋在下面。
B:这么残酷的事情也用诗意的方式来表现?
H:没有语言可以形容出来。
B:蓝顶的画室你好像不常去,主要还是在家画?
H:以前经常去,前段时间有几张大画在那边画,那边工作室大些。
B:比如《青春2007》。
H:对,那张是在那边画的。
B:你的作品都有失重的感觉,比如《青春》,还有现在的漂浮的婴儿。
H:我就是想画出那种不均衡的感觉,你看这张《乌鸦是美丽的》,画面上一个人、一条地平线,本来很均衡很传统,突然来一个鸟,格局就打破了。
B:你人看起来很均衡,画面却追求不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