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中国经济改革的长期目标还是建立一个平等竞争的市场。
张维迎:我们永远不可能充分竞争,那是一个理想,但我们只有努力才有可能更加市场化。重启“国退民进”还是需要等待时机,在一个人头脑发热的时候来对他说任何事情都是不可能。很多时机不成熟,说了也没用。事物包括经济都有规律,物极必反,总会有代价要付出。在目前的市场改革中也是如此。可问题是我们会吃一堑长一智吗?更多情况下是,我们总是犯同样的错。刚刚改革有了些成就,就忘了那些问题。看我们的成就,那就要分析我们这些财富怎么来的,包括我们的财政收入增长那么快,又是怎么得到的?这都要分析,哪些是合理的,哪些不合理的,哪些是长期的,哪些是短期的,我们常常不分析,只觉得财政收入增长快就是好事情。一个国家存在的目的不是增加财政收入,增加财政收入只是一个手段,但我们不怎么分析,都觉得是好消息。我刚刚也说过,只要是公共项目,上去了永远也下不来,将来我们还有能力支持这些公共项目吗?现在我们更多的是,过了眼前的日子再说。
但不能否认,市场自己也有缺陷。
张维迎:市场的缺陷其实就是人的缺陷,但不能因为市场的缺陷而丢弃市场,这不解决问题。不存在一个理想制度,市场经济也是如此,我们只能在可行的制度中做出选择。麻烦的是,你没有机会证明它,任何充分证明都需要足够的耐心。计划经济不行,我们已经给他足够的时间;但中国的真正市场经济只有10多年时间,应该给它足够的时间。市场的不完善,都是人性的不完善,不能因为人的问题而否定市场。
很多经济学者都认为中国市场经济改革目前又面临一个关键时间点,你对市场经济改革有怎样的预期?
张维迎:关键在于,我们是否坚持市场经济改革的理念,我们对市场要真正理解和信心。如果没有信心,你就会提前终止它;有信心之后,既得利益施展不了自己的力量。在我看来,在人类所有经济制度中,市场经济是对既得利益限制最有效的一种方式。一个企业因为政府获得垄断,你只要允许其他企业加入竞争,这个既得利益就不会得到垄断。
我们的市场基础很脆弱,产权和个人自由没有真正制度化。所以对于后三十年经济改革,最紧迫的还是产权保护和个人自由,这也是市场的基础。这也就是政治制度改革。目前政府还是随时可以抢占别人资源,最典型的还是山西煤矿问题,政府签的约你都不算数,你让老百姓怎么相信你。但这种行为却容易得到普通百姓的赞同,因为百姓对煤老板的印象都是负面的。但这是两码事情。而且名义上有补偿,但补偿标准又都是政府自己定的,这很糟糕。政府在商业行为中和其他人一样,都应该是一个平等民事主体。山西煤矿问题是非常严重问题,改革三十年建立的很多观念都在其中经受摧毁。
前三十年市场经济改革,有了基本的市场经济框架,但是地基很脆弱,现在要加固地基。市场经济改革到了这一步,只有加强个人自由和产权保护,市场经济才有真正制度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