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2014年1月10日下午,“从家乡到故乡——刘亮程自选集出版暨作品研讨会”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作家韩子勇参加本次研讨会并演讲,他谈到文学创作,认为外部过多的环境影响会是使一个作家迅速离开本性的加速度,从而丢掉了生命本身的味道和感觉。好的创作本身是浑然天成,好的作家应该成为一片土地的“亲生儿子”,不能被别人所“领养”。以下为发言实录:
韩子勇(作家、评论家):来北京来一年,第一次参加文学界的活动,第一次自然而然也是和新疆有关系。我和亮程交往有20余年,从他最早写诗到后来写散文,我们经常一起喝酒聊天。从新疆这个地方出来的比较成功的作家也好,艺术家也好,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非常生态化的和这片土地融在了一起。我觉得一个作家或者艺术家的成长,受外力的干扰越少越好。有的是读了大量的书,受了很多的训练和教育,也有很多的人在指导他,还有很多的机构、传媒都在包装他,都在鼓励他。大多时候,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反而不真实。一个作家要成为一片土地的“亲生儿子”,就不能被别人所领养。但是我们发现很多(作家)都被领养走了,最后搞不清他的亲生父母是谁。刘亮程就是新疆的亲生儿子。还有李娟(新疆女作家,著有《阿勒泰的角落》等)都是亲生儿子,但是还有一些作家就像养子,而且是不太亲的,特别纠结的养子。所以说我认为一个健全的、好的艺术生态环境,培养出来的是这样一种自然而然的,很生态化的,就像是“野生”的作家群。没人管,但他们真有血缘关系,真是同生死共命运。我们希望是这样的作家,而不是说非要有一个很伟大的爹,有很多的光环的支持和包装,背后依靠着很强硬的文学关系,有大量的媒体资源可以供自己使用。这样的环境会是一个加速度,使一个作家迅速离开本性,最后就像很多催熟的动物和植物一样,丢掉了生命本身的味道和感觉。
我一直觉得新疆作家都有一个特点(率性):比如说在座的董立勃老师(中国作协会员,现任新疆作协秘书长),我认识他也特别早,在大学的时候看他的诗,看他的小说,在后来的新疆青年小说家当中,他也是走在前面的,属于先锋派。突然有一天他不写东西了,天天打麻将,打了十来年麻将之后,突然又开始写文字,一下就完全不一样。他打麻将的时候没有人说:立勃你不能这样,你有知名度,应该坚持写下去。大家觉得他想打麻将就打麻将,打十年就打十年,他想写就写,也能写好。我们就怕被另一种东西所驱使,驱使你赶快写,你赶快这样写,你赶快还有其他的办法要试一试,有更多的方法要学一学,我们就怕这样。我觉得作家、艺术家有他自己的生命轨迹,是和这片土地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他就是这片土地的亲生儿子,而不是养子,因此他怎么样都行,健康、自然地发展,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这个题目叫“从家乡到故乡”,什么是家乡?什么是故乡?我们说的故乡一般是我们老了觉得那个地方是我们的故乡,但现在我们还没老就觉得那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的父母老的是如此之快,他是在日新月异中老去,这确实是令人百感交集,这里面就有很多既严峻又可供你思考和书写的空间。因此很早以前我给亮程写过一篇文章,他很多是关于时间的写作,他对时间的感觉是非常好的,他早早地发现了身边的故乡,生活其中的家乡突然变成故乡,因为人都走了,都到城里去了,有更新的职业在等着他们,有日新月异的想法在召唤,有大量的新名词捆绑着他。他们是不由自主、欢欣鼓舞地踏上了那条不归之路,他不知道他的家乡在一刹那间变成了故乡,变得苍老。我觉得文学、艺术就是一种提醒,我们在生活中需要一些提醒,需要一些叮咛,需要让你注意一些最容易忽视的、将来会感到很重要的事情,这样才能平衡我们自己的生活,平衡我们自己的心情,也才能平衡我们自己的成长。谢谢。
韩子勇简介:作家、评论家。1985年毕业于新疆大学政治系。1980年后在农7师123团3营基建连做农工,1985年后历任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干事,宣传部文艺处处长。《中国西部文学》、《绿洲》、《民族作家》等刊物编委,《新疆经济报》(大陆桥·文化版)特约主编。1981年开始文学创作。200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文学评论专著《西部:偏远省份的文学写作》,散文随笔集《当代的耐心》等,编选《新疆新时期少数民族文学作品》(6本)。《报告文学创作中的新闻主义倾向》获新疆新时期报告文学优秀作品奖理论奖,《当代西部汉文学:物象与视知觉》获新疆第三届社会科学评奖“青年佳作奖”。
此文稿依据录音整理,未经讲者审阅,腾讯思享会。